马主任低下脑袋,用右手的衣袖在鼻子下方来回擦了几下。他已经不再珍惜他的干部服了。 马主任端起茶杯,吹了几口气,浅浅地喝了好几口。 香烟大概是马主任的最,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享用这种最的子已经不多了,所以他一口接一口地、不加节制地一阵猛。一烟很快就的差不多了。 李文化又递给马主任一支香烟。 马主任用烟蒂将香烟点着了。 “马主任,你还要水吗?” “不——不要了——够了。” “我们可以开始了吗?” “可——可以开始了。” “好,那就从实招来。” 马主任木然地望着欧平,他大概不知道从何说起,他的大脑可能处在一种极度混沌的状态。或者说,马主任比较习惯于一问一答的审讯方式。 “马美,卞寄秋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是谁的?” “是——是阿的。” 三个人面面相觑,同志们等这个答案等得好辛苦啊! 欧平的直觉是正确的。 “那么,你在前面所说的这些话,该怎么解释呢?”欧平拎起小曹手中的谈话记录在马美的眼前晃了几下。 “我有罪,我该死——我有罪。” “说。” “那些说辞,都是我和阿商量好的。” 果然不出欧平所料。我们不得不佩服马氏父子俩的智商,这两个人在台词的准备上,考虑的非常严密,既不刀砍斧凿的痕迹,又互相照应印证。 “马美,你们早就商量好了怎么对付我们了吧!” “你们老在田家堡转悠,特别是你们住进祠堂以后,我们俩就慌了神了,我们估摸你们迟早会找到我们的头上来。就商量好了说辞。” “你们是怎么商量的?” “如果你们找到我们的头上,我们就死活不认账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我思来想去,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把柄,了不得在大队部的值班记录上漏了一点破绽,只要我们守口如瓶,你们就无从下口。除非你们找到卞姑娘的东西——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们会在我爹的棺材里面找到卞姑娘的东西。” “不要停下来。” “我想再要一支烟。” 李文化又递给马美一支烟。 “还是阿想的远,他说,万一你们发现棺材里面的秘密怎么办呢?” “于是你们商量好,万一东窗事发,你就把杀人的罪名全部承担下来。是不是这样?” “是的。我们两个人,只能活一个人。” “去年元旦,翻越祠堂院墙的人到底是谁?” “是阿。” “是谁杀害卞寄秋的?” “是阿。” “那么,你马主任在这个案子里面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呢?” “我糊涂啊!” “说!” “我帮他藏匿卞姑娘的尸体,我帮他把卞姑娘的东西藏到了田家大塘的水底下,又帮他把东西藏进了自己家的地窖,我爹死后,我又帮他把东西藏到棺材里面去了。” “卞寄秋怀孕到底是怎么回事情,马二是怎么杀害卞寄秋的呢?” “我知道的,已经代了,详细情况,你们去问阿吧!” “他会不会拒绝代问题呢?” “我已经代了,他没有不代的理由了。要不,你们把他叫过来,我让他说。他听我的话,事情到了这份份上,该认命了。自作孽,不可活。”欧平没有想到马主任也会大发慨。最后这一句倒有点像是主任说出来的话。 马主任的提议是完全可以考虑的。 父子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审讯室,这还是第一次。欧平办了很多案子,这也是第一次。 两分钟以后,老雷将马二领进了办公室。 当马二看到泪涕并的父亲的时候,已经明白了一切——他该明白了。 马美用左手的衣袖擦了几下眼泪和鼻涕,右手衣袖上已经摸了不少眼泪和鼻涕,马主任竟然也是一个干净的人。 李文化搬了一张椅子,放在马主任的旁边,示意马二坐下,父子两人坐在一起同时接受审讯,颇有点滑稽,这爷俩可是为马氏家族争了不少面子啊! “马主任,你说吧!” 欧平注意到,当马二拖着沉重的脚镣走进办公室的时候,马美的眼泪和鼻涕的产量突然增加了许多。他弯下,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,像女人一样哽咽啜泣起来,他大概是想用身体语言告诉儿子:“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,赶快代自己的问题吧!” “马二,你还不想代吗?” 马二眼睛通红,下颌骨上的肌在做烈地运动。他虽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但大概是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信息,当然,也或许他还没有从混沌的思绪中缓过神来。 “阿,——代吧!早——早代,早超——超生。”马美已经泣不成声,言语之中还有那么一点大彻大悟——或者视死如归的意思。 马二仍然保持缄默。 “马二,如实代问题,这一次,你不要再报任何侥幸的心理。彻底代问题,才是你们父子俩唯一的出路。” 马二咧着下嘴吐了一口气,道:“你们把我爹带走,他在这里,我没法代问题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我受不了。案子是我做的,他是被我牵连进来的。” 欧平可以考虑一下马二的情绪,他和李文化低语了几句,然后道:“你父亲坐在这里不是很好吗?万一你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,你父亲还可以帮你纠正,说漏的地方,马主任也可以帮你补充。” “请你们带他走,我保证彻底代问题,绝不会有半点隐瞒。” “行,老雷,把马主任带下去,他也该歇着了。” 老雷走进办公室,搀扶着马主任,步履蹒跚地、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办公室。李文化带上了办公室的门。 “马二,你现在可以说了吧!” “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?” “就从你和卞寄秋的关系开始说,卞寄秋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你的吗?” “是,” “是卞寄秋自愿和你在一起的吗?” “不——不是。” 马二的回答很简洁,也比较消极被动。但能开口说话,并如实代问题,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。 “讲!你刚才可是答应绝不会有半点隐瞒的哦。” “有一天傍晚,卞寄秋从地里收工回来,吃过晚饭以后,她从田铁匠那里要来了一杯开水,她回到房间以后,把茶杯放在桌子上,然后到祠堂后面的茅房方便去了。”马二说到这里停住了。 欧平并不指望马二竹筒倒豆子,只要能如实代问题,同志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。所以,欧平并不着急。XIAPe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