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知新还没回答,便看见温故向楼梯走去。 整栋房子一共两层,第一层除了客厅和厨房外还有三个房间,第二层有五个,住下他们几个人绰绰有余。 温故用钥匙打开房门,扑面而来的是一捧金的光。 盛知新被光晃了一下,眯起眼看向室内,却发现了不少乐器。 乐器有二胡古筝,还有挂在架子上的笛箫葫芦丝,整齐地摆成一排。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些乐器引了,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,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家里,生生停在半路。 这是我之前上学时候住的房间,温故说,后来在北京那边工作,就很少回来了。 盛知新用目光抚过那些乐器,轻声道:你会民乐。 会一点,不如你,温故说着也跟着进了屋,前几天刚收拾过,可能有些,别嫌弃。 怎么会嫌弃? 盛知新刚进门,就意识到温故给自己安排这间屋子的用意。 毕竟在场的其他人也不会如自己一般地热民乐了。 温父似乎在楼下喊了一声,温故瞥了眼楼梯:你随便看随便翻,我下去一下。 盛知新应了一声,慢慢走到书桌前,发现屉里堆了写着曲子的五线谱。 上面的字迹远不如温故现在的潇洒,还带着些拘谨的稚,一行行地写下属于他自己的音乐。 盛知新一张张地看了下去,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底下,看见了一部手机。 手机是老款的三星,大概属于五六年前的产物,但却被人保存的很好,没贴膜的屏幕上没有半分划痕,如果不是后面的机身上有磨损,简直像部新手机。 盛知新盯着手机看了半天,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开机键。 而正如他所料,屏幕仅闪了一下用来告知电量不足,紧接着便没了声息。 盛知新不信,翻了翻剩下的草稿纸,成功地在一堆纸中找到了夹在其中的一数据线。 他将数据线和手机接上,充了大概五分钟后,终于成功地开了机。 老三星的系统慢地跑着,两三分钟后才将页面上的app都显示了出来。盛知新划了几页,看见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简便编曲软件,大部分都是外文的,也不知道温故当年是如何找到这些软件的破译版。 他又划了一下,翻到了最后一页app,其中一个深蓝的图标却引了他的注意力。 那个图标他悉得很,下面那两个字他也悉得很。 第40章 久违的茶 这个app的名字叫星云。 温故也用过星云? 那或许在很久以前, 两个人在星云里也曾擦肩而过,只是不知道彼此的名字。 盛知新鬼使神差地便要按下那个app,可还没碰到屏幕, 便听见有人上楼来了。 他慌忙将手机关机,和数据线一起到了草稿纸下面,刚消灭完证据,门就被人推开了。 下去吃饭了,林子晋站在门口, 看见他脸写着惊慌,微微蹙眉,怎么了? 盛知新摇摇头:没事。 林子晋抬头扫了眼屋里, 微微出一个笑:我也久没来这儿了。 盛知新的脚步一顿:你们很早就认识? 何止认识。 林子晋来了说故事的兴致,靠在门边讲了起来:我俩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,那个时候叛逆也不务正业,一人一把吉他, 又找了另外两个人,一起凑了个乐队,在学校唱, 在酒吧唱, 被老温他爸发现后好一顿收拾。 那后来呢?盛知新忍不住问。 林子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, 转身向门外走去:后来就是期末考试人家年级前百我班级倒数,人比人气死人吧反正从那以后我就认清这人的丑恶嘴脸了。 盛知新没忍住, 躲在林子晋身后笑了出来。 从林子晋所说的字里行间中,他似乎能看见当年略显青涩却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背着吉他,缓缓走在归家的夕中。 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他就好了。 盛知新为自己错过温故曾经的十几年而耿耿于怀,下楼时才发现客厅里多了个女人。 他微微一怔,这才回忆起她大概就是照片中的家庭主母。 温母一看就保养得很好, 端庄地坐在餐桌边,对盛知新笑了下。 盛知新连忙深深鞠了一躬:阿姨好。 温母面上的笑意更甚,招手让盛知新在她身边坐下:我听温故说,你很喜民乐? 盛知新的目光倏地向那人投去,可温故却低头看手机,没注意到他。 是很喜,但我水平有限,盛知新说,门外汉,不值一提。 温母悠悠地叹了口气:现在民乐式微,偏偏行快餐盛行,能找到一个也喜民乐的人不容易了。 之前一直专注写快餐歌十八年的盛知新小同志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。 温故家的餐桌不算大,容纳不下旁边虎视眈眈的几位摄像大哥。温父从储物室里翻出来一张折叠的立在一边,招呼工作人员也一起坐下。 素来乐意搞事的导演被这通热情作得反而有些手足无措,跟温父推辞来推辞去半天才快乐落座,心安理得地享受招待。 盛知新右边温故,左边林子晋。林子晋和温家得很,刚落座没一会儿便聊上了,甚至主动承担了倒酒的责任。 啤酒瓶轮到盛知新杯子上方时,温故忽然伸手盖了下:别倒,他不能喝。 林子晋眨眨眼,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盛知新。 其实我能喝的,盛知新说,我可以...... 温故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,盛知新后半句话立刻销声匿迹。 他琢磨了一会儿,郑重其事道:我能喝一点点。 温父见他这幅老实巴的样子喜得很,觉得是温故欺负小朋友:来青岛不喝啤酒算什么来青岛,你管好你自己,少管人家。 林子晋对温故微微一笑,小麦的酒从瓶口飞直下,落在盛知新的杯子里。 温故移开目光不说话,盛知新想了想,在手机上敲了行字,戳戳他。 他低头,就见手机备忘录上写了一行字:我会注意分寸的,你不用担心我。 行。 温故伸手覆上手机屏,轻轻推了回去,示意自己知道了。 坐在对面的艾新看着两人在下面搞小动作,攥着筷子的手关节泛白。 温父率先端起酒杯:今天大家来我们这儿玩,招待不周,有冒犯请多担待。 老人在机关上了一辈子的班,这会儿说话就像领导发言一样,十分严肃郑重。 林子晋乐了,率先和他碰了个杯:温叔,咱这普通聚会,不是官方发言,不用这么正式。 温父瞪了他一眼,众人纷纷隔空碰杯,以示友好。 青岛临海,所以餐桌上理所当然地出现了很多海产品,全是带壳的。 盛知新家在安徽,内陆一辈子都吹不到几天海风,这会儿面对着一桌带壳生物有些棘手,颇为纠结地一直盯着面前的糖醋排骨下手,隔一会儿瞟一眼不远处那盘油焖大虾,可又不好意思去拿,只能闷头再喝一口汤。 温父向林子晋问起对方家里的事,而温母似乎认出了巫桐是那位谍战剧常驻演员,动得两眼发光,非要他给自己带两张老演员的签名。 如果忽略掉对面艾新如丧考妣的脸,场面应当是很温馨的。 盛知新出神地想着,面前的碗里忽然落下一枚剥好的虾。 他抬头看了眼温故,却见这人神如常,手上动作很快,又是一枚虾落进自己碗里。 对面的摄像机正尽职尽责地对着桌子拍,盛知新忽地有些坐立难安,就好像什么藏了好多年的秘密要被全国人民发现了一样。 洗手了,没下毒,放心吃。 温故见他拘谨,开口逗他:不会剥也没关系,不常吃的都不会剥。 盛知新哦了一声,强撑着不去看摄像机,夹起虾进嘴里。 温父是个做干部的,平时教育手下教育的多了,难免和别人聊天时也带着一股说教的味道,说的林子晋头昏脑涨,只能频频举杯,好不容易得了个空,一转头就看见盛知新面前的碗里堆了好几只剥好的虾。 他挑眉,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,边勾起一丝恶劣的笑:温老师,忙着呐? 温故瞥了他一眼,从善如地将手里刚剥好的虾直接丢进他碗里:吃饭也堵不上你那张嘴。 林子晋嘶了一声:你有意思没有? 听不懂,温故说,少喝点,神志不清了都。 盛知新听着两人的对话,也不知为什么,低头闷闷地笑了。 林子晋看着稀奇,伸手揪了下盛知新的脸:笑得这么开心?有什么好事和大家分享分享? 盛知新摇摇头,嘴里着东西,一鼓一鼓地动着,看起来像只仓鼠。 也不知道是青岛人口味偏淡,还是有人特意叮嘱,整桌饭菜没见多少红油,是以盛知新吃得格外顺口。 他咬着最后一块排骨,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。 年少离家,自己住在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,靠助学金和打工赚的钱磕磕绊绊地上完了高中,好在考了个不错的大学,这才从过往的影中走了出来。 他吃过一块钱的白面馒头和咸菜,吃过学校最便宜的素菜米饭,也吃过机餐和剧组的盒饭,但就是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。 盛知新了鼻子,觉得眼眶发酸,连忙伸手拿着酒杯盖弥彰地灌了一大口啤酒,呛得咳了两下。 但是青岛的啤酒和他在别的地方喝的不一样,那股很纯的小麦味侵略十足地扫了他的味蕾,让他不由得又喝了一口。 很特别,像光下麦田的觉。 一顿饭吃到最后,温父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螃蟹。 那盘螃蟹膘肥体壮得很,红彤彤地摆在盘子里,勾走了半桌人的目光。 林子晋是全桌最不客气的人,伸手直接拿了只最上面的螃蟹。 盛知新之前在家的时候顶多只吃过河蟹,还有专门的拆蟹工具,慢条斯理地很久才能吃完一只。 但看样子眼前的海蟹是不准备给他搞拆蟹工具的。 盛知新在心底叹了口气,咬着牙伸手拿了只蟹回来,将那只死后仍然张牙舞爪的钳子卸了下来,接着进军螃蟹壳,但又咬又敲了半天,也仅仅靠粉身碎骨的方式将那点可怜的蟹分离了出来。 就在他有些窘迫的时候,似乎听见身边的人轻笑了一下,接着一盘被人差不多剥好的蟹便被推了过来,顺便把那盘已经粉碎骨折的螃蟹拿走。 盛知新的指尖触电似的一颤,微微侧过头。 就知道你不会剥,温故说着,又将一小碟姜汁推了过来,看我干什么? 看你...... 盛知新下意识地一句看你好看便要口而出,但理智及时回笼,没让他做出这种无法挽回的事情。 他低头夹起蟹蘸了姜汁送到嘴里,独属于海的鲜味与蟹的滑一齐迸发于口中,让他惊于这种很少尝到的美味。 盛知新抿了抿,眼中的惊讶还未褪去,便听见艾新忽然道:小盛还是不会吃这种有壳的东西。 全桌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他。 之前我们一起的时候,小盛就从来不吃这种带壳的东西,可能是嫌麻烦吧,所以我就给他一个个剥完了放在他碗里,艾新说,没想到现在也是这样。 其余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,只当他回忆起两人在岛上选秀时的生活,唯有盛知新脸微微发白。 他深一口气,刚要说点什么,却听身边的人开口道:原来是这样,不好意思啊,我不太清楚,坐在他身边顺手就帮着剥了,没想到不小心抢了你的工作...... 温故顿了一下,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:我帮他剥螃蟹,你不会生气了吧? 第41章 散个步 林子晋麻木地放下手里那杯上好的龙井, 决定还是喝啤酒。 温故一说话,真特么是手里的绿茶都不香了。 艾新抿了抿,教养良好地点了下头:怎么会生气呢?有人帮我照顾小盛, 我......谢谢还来不及。 两个老人不知道他们在这儿打什么哑谜,一顿饭总算还是规规矩矩的地吃完了。温母坐在客厅中,看见盛知新目光在客厅中摆的乐器上连,又听温父说儿子认了人家当学生,存心想考考他, 于是问道:你知道那是什么吗? 盛知新不假思索地口而出:高胡。 高胡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民乐,与二胡类似,但又不完全像, 琴筒比较细,上面的弦大多数也是钢丝弦,定弦比二胡高,经常用作唱戏时的伴奏乐器。 盛知新知道这些, 都因为小时候家里有亲人是会唱戏的,还比较专业,所以连带着他也自小更喜这些传统的艺术和国粹, 练就了现在这一手民乐绝活。 果不其然, 温母听见他的回答后眼前一亮:听过黄梅戏? 盛知新腼腆地点了点头。 正巧林子晋从厨房甩着手上的水珠过来, 了一句嘴道:伯母,说起来小盛和你还是老乡呢。 真的吗?温母说, 你是哪的人? 我安徽宣城的。 温母一双杏眼笑得眯了起来:哎呀这不巧了吗?我也是宣城的,多有缘分啊。 原来他跟温故的母亲来自同一个地方。 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由得平几分柔软。 如果小时候温故跟着母亲回过家的话,说不定也来过宣城,说不定两人还曾在某条街或者某个店铺擦肩过。 温母眼中的笑意不减,将墙上挂的高胡拿了下来递给他:会唱吗? 盛知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 来一段?温母说, 我也好久没唱了,咱俩来一段。 啊? 盛知新的脸倏地红了,连忙摆手:我不行的,我......Xiape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