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小若源重新在沈萤怀里窝好时,只听沈萤又对他道:“小药药,再跟我说说你们妖界的事情如何?” 小若源眨巴眨巴眼,“小坏坏你想知道我们妖界的事情?你对我们妖界有兴致?” “对啊。”沈萤笑着点点头,“怎么,不可以啊?” “当然不是不可以,只是从来都没有人想要知道妖界的事情的。”小若源先是扁扁嘴,然后笑了起来,“小坏坏你想知道的话,药药当然告诉你啊,这可是药药第一次遇到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知道妖界的事情哦!我给你说啊,我们妖界的大家可好可好了!” 说到太久未能回去的家乡,小若源很动,声并茂地给沈萤说着妖界的事情,沈萤听得认真,不时问一些她觉得不能理解却又觉有意思的事情,小若源都一一给她说了。 沈萤在认真听,长情也在认真听,沈萤不了解妖界,他也亦然。 他身体里着一半的妖血,但他却对这一半知之甚少,就像对母亲一样,他什么都不了解。 小若源说了许久,说到他累了倦了,靠在沈萤怀里渐渐睡了过去,睡着前他在喃喃:“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……” 小家伙喃喃这句话的时候,他眼角有泪。 夜很黑沉,没有火光,沈萤看不见小若源的脸,但她能觉得到小家伙很伤心。 处处是温情的家乡,谁人不想念? 若非不得已,谁人又会选择离开家乡,哪怕家乡再贫苦再寒冷,也依然是最美最好的家乡。 沈萤也觉困倦了,她将头靠在长情肩上,温声道:“呆货,我会与你一起找到你母亲的。” “好。”长情微低下头,在沈萤眉间亲了一口。 沈萤笑了,在他肩上蹭蹭脑袋,闭起了眼,入了眠。 长情背靠着高拔的大树,怀里抱着沈萤,一动不动,尽量让她睡得舒服。 沈萤的鼻息很均匀,她已经完全进入了睡眠。 长情本是环在沈萤肩上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往下移,移到她的左手上,将她的左手轻轻握住,确定她没有反应,长情将她的左手从斗篷下慢慢拿了出来。 然,长情将沈萤的左手从斗篷下拿出来许久都没有什么动作,就只是握着她的手而已,不知过了多久,才见他将自己的手移至嘴边,咬破食指指尖,将沁出指尖的血珠滴按到沈萤左手心里的暗红纹上。 长情做这一动作时,他的动作有些僵硬,他的手有些微轻颤,是以在他将食指指尖上的血珠按到沈萤左手心里后,他蓦地握紧她的手,同时将她搂紧。 沈萤没有醒来,亦没有像白里那般因为被长情的血触碰到手心的纹而突然失控,她只是往长情的颈窝里蹭蹭脸。 只见黑暗之中,沈萤左手心里的暗红纹渐渐亮了起来,赤红的光,继而化做墨衣,出现在了长情面前。 长情在看到沈萤掌心纹因他的血而有反应的一刹那,他的眼神冷冷沉沉。 果然。 墨衣面对着长情以及睡着了的沈萤,既不惊也不诧,似乎他已想得到今番唤他出来的人是长情而非沈萤,可明明沈萤才是他与墨裳的主人,这天下间,只有她才能唤出他们二人才是。 却为何长情也能令他们现形? 这个问题,亦是长情想要知道的。 从今见到墨衣的那一刹那起,长情心中便在思考着这个问题。 他为何能传召得了墨衣? 而墨衣,像是知道长情心中想什么似的,还未等他问,他便先冷漠道:“汝的问题,吾不会回答,汝知,汝当自寻答案。” 长情沉默,果真没有问这个问题,而是将怀里的幽蓝雕花晶玉拿了出来,托在手心,低声问道:“前辈可否相告关于这块晶玉的事情?” “吾说过,吾的存在,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,此物,吾不曾见过,并不知晓。”墨衣的态度依旧冷漠。 长情却没有收回手,而是肯定道:“还请前辈相告。” 长情心中,肯定墨衣定知晓与这块晶玉有关的事情,哪怕分毫,也是知晓。 隔着脸上的面具,墨衣冷冷看了长情许久,才淡漠道:“原来吾的话这般不可信,汝信也罢不信也罢,吾无话可说。” “是晚辈无礼了。”长情没有再执意,而是将晶玉收回,重新收进自己的衣襟里,才又问墨衣道,“那不知前辈可否告知今发生在萤儿身上的情况究竟是如何一回事?” “在这黄小姑娘发生状况之前,汝今触碰过这天阙山上何物?”墨衣冷声问道。 长情稍加思忖,才道:“常笕,为解萤儿所中常笕之毒,晚辈嚼下了常笕。” “妖界之花,汝……竟是服食了妖界之花。”墨衣的语气里有诧异,有不可相信,终又不得不接受,喃喃自语道,“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。” “那汝服下常笕之后,可觉自己有何异常之处?”墨衣又问。 “晚辈本觉察不到妖气,但服下常笕之后,不仅能觉到妖气,甚至双目能视妖雾。”长情如实道。 “汝若不食妖界之物,以汝目前的情况,汝将一直是‘人’,而一旦汝服食了妖界之物,汝体内被第二道封印所制的妖血之力便会自行觉醒,汝若不动用妖力则已,若动用妖力,汝体内的第二道封印便会完全崩毁,届时汝将会是一个真正的‘半妖’,汝之所以能觉妖气,甚至汝之血能让黄小姑娘出现今那般突然之况,皆因汝体内妖血之力已然觉醒,妖帝后人的妖血之力,并非人类所能承受的,就算黄小姑娘乃诡医,有着吾与墨裳给她的力量,她依旧是一个人类。”这是墨衣第一次说这般多的话,若是让沈萤听到,一定会跳脚。 因为他从未与她说过这般多的话,他对她,能少说一个字绝不会多说一个字。 “吾倒是想不到,这天阙山上竟开出了妖界常笕。”墨衣似叹息一般道,“汝还有何问题要问?” 长情没有再问什么,而是客气道:“多谢前辈相告。” 墨衣亦未再说什么,只见他身形渐渐变为透明,就在他就要完全消失前,只听他又淡淡道了一句:“汝之身份,生来既定,逃之不掉,避之不了。” 墨衣说完,消失不见,归于沈萤掌心之中。 夜很静,死寂的静。 长情搂着沈萤,将下巴轻搁在她额上,闭起了眼,心中反复想着墨衣方才的话。 妖血之力觉醒,这就意味着,师父施在他身上的封印,终有被他妖力冲破崩毁的一天,那一天,便将是他做出抉择的时候。 为人,还是为妖。 * 召南国某处。 一条蜿蜒的石道,弯弯拐拐朝向地下。 然,本当是暗的地底,却奇异的温暖又干燥,石道虽然漆黑,但沿着石道下到地底,却是一片宽敞一片明亮。 这是一处深埋在地下的山,内没有点灯,可没有点灯没有火光,却又是从何处来的光亮? 没有灯火,却有繁花,开了整个山的繁花,哪怕是壁上,也都长了繁花,并且花开极好! 不仅如此,每一朵花的花瓣花都在散发出幽蓝的光,是以将整个山映得明亮。 只见每一朵花儿都有成人的巴掌大小,花瓣堆叠,是人世所没有的花,而这花儿,今儿白的天阙山上,沈萤曾摘起过。 是妖花常笕! 常笕是妖界常见之花,由妖气孕育而生,而这山里开了常笕,可见这中必有妖!且是妖力不低的妖! 只见这山正中央,地的幽蓝常笕之中,睡着一名年轻的女子。 女子身穿一件素白雅静的裙裳,长发乌黑亮泽,眉如细柳面如画,双目闭合,睫长如羽扇,修颈秀项,双手叠着轻放在身上,安安静静的躺在幽蓝的常笕中,如睡着了一般。 一名男子此时正沿着弯弯折折的石道走进这地下山来,走到女子身旁,屈膝跪坐了下来,静静看着沉睡的她,看着看着,只见男子慢慢抬起手,抚向女子的脸颊。 然,就当他的手只差半寸就要碰到女子的脸颊时,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一柄利剑穿透了似的,竟令他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来。 当此之时,只见女子身上骤然张开一道幽蓝的菱形屏障,在阻止男子触碰到她的同时亦将男子重伤。 男子用手背擦拭掉自己嘴角及下的血,既不气也不恼,但是微微笑了起来,有些自嘲道:“你还是这么固执,碰都不让我碰碰你。” 女子依旧安安静静地睡着,就像她什么都没有听到,什么都没有觉到似的。 “你也还是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,你这般安安静静地睡着,真像是再也不会睁开眼了似的,可你若真的不会再睁开眼,这道屏障又怎还会存在着,说到底,你是不想见我。”男子自言自语般道。 “我知你不想见我,所以我已有半年之久未有来打扰你,我今回来,是要告诉你一些关于莫凛的事。” 男子话音才落,本是安静睡着的女子竟蓦地睁开了眼! 男子瞧着终是有反应了的女子,面上有明显的哀伤,愈发自嘲道:“也只有在提到‘莫凛’这两个字的时候,你才会有反应。” 女子死死盯着男子,那双如画一般的美眸中只有寒意,朱微启,声音冷冷道:“你们把凛哥哥怎么样了?” “不是我们把他怎么样,是他自己想要怎么样。”男子见着女子反应这般强烈,语气微冷,“不知他从何处得到你在天枢的消息,只带了一个手下,径直往天枢去了。” “凛哥哥去了天枢!?”女子美眸中充了焦急不安,只见她紧张急切地想要坐起身,可无论她如何动,她都坐不起身! 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,动弹不得!便是她叠着放在身上的双手也无法动弹! 除了能睁眼能张嘴说话,她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躺在地上,躺在幽蓝的常笕之中! 也就在她努力着想要坐起身时,她周身的常笕骤开骤谢,突然,她开了地的常笕之下突然亮起无数道银白的光,这些银白的光组合成的……竟是一道符印! 这道符印布整个山地面,就在女子身下,不仅如此,地面上符印亮起的同时,山四壁及顶上也亮出同样的白光,将这个山映得亮如白昼! 这整个山,布了大大小小的符印,女子身上更是有数道银白符印将她捆绑,如同枷锁一般将她生生束缚在这永不见天的地下! 就在这山亮如白昼的同时,只听女子如受了什么酷刑一般喊叫出声,“啊——!” 坐在一旁的男子拧起了眉,叹息道:“没用的,你已经试过了无数次,试了十九年,你是挣不开你身上封印的,你这般动用你的妖力,只会让这些封印将你折磨得痛苦而已。” 女子却像听不到男子说话似的,只见她周身的常笕开谢得愈发厉害,那束缚着她的封印也就亮得愈刺眼,束缚折磨得她竟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,末了她大喊出声:“啊啊啊啊啊——!凛哥哥——!” 撕心裂肺,如心在泣血。 动过后,山里归于平静,女子双目如死灰,看着顶上的幽蓝常笕,悲伤道:“没有人知晓天枢位于何处,哪怕找得到天枢,也从没有人外人能活着从天枢出来,凛哥哥,你这又是何苦……就当我已经死了不好吗……” 女子说完,痛苦地闭起了眼,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,落入她的鬓发中。 “若有他的死讯,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。”男子目光锁在女子的泪水上,不紧不慢道。 女子沉默着,不做声。 “再告诉你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情如何?”男子又道。 女子却冷冷笑了,“这天底下,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让我开心的?即便有,你又岂会告诉我?” “我当然会告诉你,不过不管我告诉你什么,你都只会觉得我别有用心而已。”男子苦涩道。 “难道不是么?”女子嘲讽。 男子未再就着女子的反问多说什么,而是道:“莫长情成婚了。” 女子眼睑一抖,又蓦地睁开了眼,又是死死盯着男子,震惊着问:“你说什么?你说……我的长情……成婚了!?” “如何?我说了是一件能让你开心的事情,你可觉开心?”男子温柔着问。 女子喜极而泣,“我的长情,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,已经……成婚了……” “我的孩子……” 不要怪娘没有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…… *Xiape.CoM |